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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胎

    

业胎



    自从秦海晔与纪恒离开后,戚素扬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窗外耸立的高楼,在脑海里反复排练跟秦咏棠交手的小剧场。神不守舍的,连午饭也吃不下,情形比起方才的热烈,一下降到了冰点。

    “怎么饭也不吃,也不说话?”秦慎予走近她,伤痛的牵制让他实在坐不下,没办法,只能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将她围在身前,“你不想看到我舅舅,我可以不见他。”语气很是温柔,他知道,秦咏棠曾经对她说了那么多诛心的话,再见面,他都能预料到秦咏棠的态度,他不想让戚素扬再受到伤害。

    “为什么?”戚素扬警觉地撑起身,想逃开他的环抱,被他顺势一把搂在身前,她本就不安分的心律再次失常,他难道已经知道那晚的全貌了?

    “素扬,我知道那天,除了离间我们,秦咏棠还说了很多言过其实的话,伤害你,”秦慎予握起她的双手,细密地吻在唇上,“他无论说了我什么,那些,都不是我所想。我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我相信你懂我。”

    看来,秦慎予并不知道那件事,戚素扬提在喉咙的那口气松懈,不着痕迹地缓缓呼了出去,她点点头,坦然而坚决地抬眼望着他,“你不用去拦他,他想来就来,该心虚的,不是我。”她轻轻的抽出手,紧紧勾握成拳,“只是,我可能没有办法向他问好,希望你谅解我。”

    “我明白,”他的眼神如她一般的漆黑坚定。

    得到秦慎予的支持,她紧攥的双手,放松下来,平展开,在他胸口上,回溯着抚摸,直至捧起他的脸,滑腻的指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轻轻摩挲,“慎予,这次,不管你舅舅会说什么,我都只信你。”

    秦咏棠来时,果不其然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势。如秦慎予所说,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叫秦朗松,是秦慎予的堂舅,秦咏棠最信任的人。戚素扬按自己的意愿,冷漠地坐在秦慎予身边,手被他紧紧地扣握在掌心,对来者没有一丝关注。不是她不懂礼数,她就是太有教养了,之前才会被秦咏棠这种人欺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秦咏棠轻蔑地瞟了一眼他身边的戚素扬,傲慢地向秦慎予施舍关心。

    “还行。”秦慎予淡然道。

    这副态度到勾起秦咏棠的火来,“简直是胡闹!”他斥责道,“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你上赶着送命。”

    “我现在好好的”秦慎予双眼沥着冷色,唇角依然留着体面的笑意,“非要说这个,就请便吧。”

    “你…”秦咏棠被呛得一时语塞。

    身边的秦朗松马上劝道,“慎予!昨天知道你涉险,大哥连季度分析会都停了,马上给你联系医院!”

    戚素扬看了一眼秦慎予的这位舅舅,发现他们三人都是如出一辙冷冽的皮肤,高挺的鼻子和深刻的轮廓,发色和眉眼虽然是黑色,却有种冰雪国度的异域感。她渐渐出神,莫名想到小说里北齐朝高氏一族,都是帅哥,但一水的精神病,秦朗松正不正常她不知道,秦咏棠和秦慎予绝对绝对有问题。想到这,她不觉嗤一声,极为轻浅。

    这一笑,被秦咏棠看在眼中,戚素扬仿佛是在嗤笑秦朗松口里他的用心,“不用跟他说了,”他说得很是负气,“算我白费心了,”说罢,他虚眯着眼,在她身上,颇为审视了几秒,继而看向秦慎予,此刻,他的眼神正亲昵地锁定在戚素扬走神的脸上,秦咏棠泄气地嘱咐道“人手不够的话,再多请个护工。”

    这话明显直指戚素扬,她明白,秦咏棠的意思是“你的地位在秦家也就配做个伺候人的。”秦慎予自然也听得出来,戚素扬看出他隐隐凌厉的神色,着力握了握他的手,按下他要说的话。

    她站起身,磊落地看向秦咏棠,态度不卑不亢,“秦总不用担心,我可以照顾好慎予,别人我不放心,慎予现在需要休息,二位慢走。”轻灵的嗓音字字珠玉般落在秦慎予心底,他没有说什么,阖眸仰靠在床背上,没想到戚素扬会这样坚决地将他护在身后。秦慎予回味着她方才的神色,胸口被充实得满满的,静谧地笑意在唇角绽开。

    “呼…”秦慎予这两个舅舅离开后,戚素扬如释重负地坐到他身旁,秦咏棠临走前那张被气得没有血色的白脸,想想就让她觉得解气。“你休息会吧。”说着,她起身要走到一旁,被秦慎予一把拉住。

    “你刚刚在笑什么?”秦慎予戏谑得打量她,戚素扬每次都会在很紧张的时刻走神,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想要知道她的全部,想要再贴近她一点。

    “我想到了一部小说的情节…写北齐王朝的。”她诚恳地敷衍。

    “北齐王朝?”秦慎予狐疑地看向她。

    “嗯!”她这一声应得响亮,秦慎予13岁就出国了,她料想他应该没学过中国古代史,便虚张声势起来

    “这样…”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拿起手机给霍轻澜打了个电话。

    不消几秒,对面立马接起“喂,秦总。”

    “轻澜,昨天的集团季度会时间是几点。”

    “下午四点,中途开到七点半,被董事长叫停了,您需要会议资料吗?”

    “不用。”七点半,秦慎予眼睑微微垂下,那时,他刚接到梁兴文的短信不久。秦咏棠的消息灵通得太过超前,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知道北齐王朝吗?”

    “啊?”电话那头,霍轻澜明显窘迫地愣了一下。戚素扬听到他的问话登时惶然失措,他居然有这一手!她偷偷地向一旁挪动,想要躲开他。秦慎予发现端倪,将她紧按在怀里,“呃…”对面思索几秒,答道“我只知道那个朝代大部分皇帝都是高颜值的呃…人格缺陷,抱歉,秦总,我的历史不太好…”

    “好,我知道了。”秦慎予挂断电话,似笑非笑地注视怀里的戚素扬,不执一词,呼吸粗重而深沉。

    戚素扬对着他唇角挑起来的好看的弧度,也报以一笑,极为璨丽。在心里却暗骂自己这张不过脑子的嘴,旋即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呀。”

    她又要逃,秦慎予心中陡增焦虑,是他的深究让她想躲开,还是他这个人,这个有人格缺陷的人!他不在乎她说秦家什么,说秦咏棠什么,那些他都可以理解为是戚素扬暗暗报复的小心思。

    但他身上流淌着的血,正是继承于那个真正有着人格缺陷的周恪训,这个人被自己深爱的秦容思痛恶一生,纵使弥留之际仍身陷囹圄,周恪训的最后一句还是要见她一面!而秦容思在电话里只平淡地对秦慎予和周慕飞吐出无关痛痒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素扬…”他怅惘地长叹着,沉浸地埋入她颈侧,唇瓣贴着她温暖的皮肤。

    “嗯”,闷热的鼻息钻入领窝,戚素扬心里痒痒的,带着不规则的微喘轻应着。

    “我爱你。”语气很是低郁无助,不像是告白,而像是在恳求,求她恩赐一句:我也是!求她坚定地告诉他,他不会被她抛弃!

    可戚素扬说不出来,她听过他说的无数句我爱你,或是爱欲弥漫,或是情深意切,又或是乖戾狠绝,她听了太多,每每需要回应,就仿佛是有发声障碍一样,挡在喉咙,阻塞难言。

    “你该休息了,”她顾左右而言他,“我去问问护士,几点挂消炎针。”

    得不到戚素扬的回应,秦慎予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黯淡的阴霾中“好…”他没有强求,怏然应了一声,轻轻松开她。

    他周身的阴霾随着戚素扬推门而出,盈逸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肺叶被凝滞得无法收张,他想抽烟,下了床,打开门。吴屺正坐在外厅的椅子上,见秦慎予从门口探出身来,迎上前去,“秦总。”

    “有烟吗?”他问道。

    “有!”吴屺本不抽烟,但阿潮嘱咐过,要随身携带,以防老板需要,他从内兜掏出烟盒,打开,秦慎予从中拿出一支,咬在唇畔,吴屺刚要递上火,玄关的大门开了,戚素扬刚好撞见这一幕。

    “诶?”她快步走过来,将那根淡灰色细长的烟自他口中夺了下来,吴屺仓促地灭了火,撤后一步,留给她追责的发挥空间。

    “你现在还不能抽烟!”戚素扬将秦慎予推进病房,“一会还要打吊瓶,”她埋怨着,絮絮叨叨的,“而且这里是医院!怎么能抽烟,一点公德心也没有…”

    “砰!”秦慎予忽地将她重重地摁在门上,俯首,用唇瓣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伤口丝丝拉拉的牵痛,让他喉咙深处发出沉闷的低呻,萦绕在戚素扬耳际,蛊惑着她,色授魂与。他探出舌尖卷进她口中,他要印证,他和周恪训不一样,戚素扬也和秦容思不同,她是属于他的,永远都属于他。

    戚素扬僵直一瞬,接着紧紧地搂住他,踮起脚,吮吸着他炙烈的唇舌,她说不出的爱意全部倾注在这个用尽力气的吻里…

    “嗯…”,这个亲吻太久了,戚素扬直感到嘴唇已经肿胀麻痒,艰难别开脸,秦慎予单手钳住她的下颌,依恋地与她额头相抵,“那个…”她两靥灼热得绯红,眼神闪烁回避,“护士说除了今天这次,还要再挂两天药才能出院,要不就用留置针吧…免得挂一次水就扎一次…”

    “可以。”他同意了,戚素扬暗自庆幸,她是有私心的:扎了留置针,可以防止他的一些非分的举动。他身体不允许,她也实在应付不来。

    两天后,在怀北草原蜇迹半月有余的江寒漪终于出现,穿着她一直喜欢的那件Christy   Dawn的白棉布连衣裙,却消瘦单薄得像一个精灵。在盛夏的怀北草原这么久,她一直住在宋爷的地下基地里,被玲姨看顾着,皮肤却愈发白中见青,看起来有些病态。

    他们来的突然,戚素扬正端着一杯水递给秦慎予,见到江寒漪,手没握稳,泼洒出小半杯。她颤巍巍地放在病床桌上,两三步地走到江寒漪面前,紧紧拥住她。这段时间,戚素扬又是被囚禁,又是被绑架,还险些遭枪杀,她都忍了过来,所有的委屈一触即发,她第一次哭得这样痛快,既是对江寒漪的心疼,又为自己哀痛。

    “你干嘛呀,”江寒漪注意到秦慎予错眼里的愕然,嗔怪道,这一问让她哭得肆意,江寒漪不得不贴近她低声耳语,“你这么哭,他可看着呢…”

    这话一出,戚素扬才止住哭声,却止不住痛哭后的呃逆,“我…我只是…太久没见你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样说着,眼泪又一次簌簌流下。

    “还不是因为担心他…”江寒漪眼眶浸润得红红的,责备得望了魏晋一眼,转而为她擦着泪,安慰道,“别哭了,我不是回来了。”说罢,推她坐回秦慎予床边,自己也回到魏晋身旁。

    戚素扬还没坐定,秦慎予将她的手张皇握在手心,力道不自主的失度,她疼得直蹙眉,若无其事地向外抽离,他发觉,攥得更紧。戚素扬对江寒漪肆无忌惮地哭,也可以对方耘毫无负担地笑。而他,从未有一刻完整地拥有过真实的她。被他再一次施力握住,她不解地打量他,他目光迎上,果然,眼里的疑惧转瞬换上柔婉的笑意。

    梁兴臣的案子终归尘埃落定,戚素扬在秦慎予和魏晋的脸上看到了难得的松懈,她却心绪浮沉,所有人都各安其所,除了她。梁兴文口中那位想要她命的大人物没了音信,她依旧被暗中窥觑着,悬在她颈上的刀随时会落下。她怀疑是秦咏棠,可光怀疑有什么用,她有什么能力去查这件事,也更不敢跟秦慎予提起,归根结底他们是一家人,她没有挑起他们阋墙的分量。况且刚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也没有资格再让他为自己付出什么了,她还不起。

    从医院回家休养已有两周,秦慎予的伤已然愈合,但依旧遵循医嘱,在家办公。原因无它,他离不开戚素扬,一刻都觉得长,她就像一捧沙,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流走。

    被这样时刻倾目,戚素扬甚至连卧室都不想出,还不如再被他关着。她就像只蜗牛,偶尔探出头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看到秦慎予走近,就瑟瑟缩缩地退回壳里。秦慎予一次没问过她那天从商场逃跑的原因,他越是不问,她越想躲,固步自封,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说。只要他在身边,就蜷成一团装睡,她怕面对的坦诚,肌肤的交融,就连每一个眼神的触碰都像在身上被剜了一刀。

    夜静得幽谧,戚素扬悠悠醒转,听到身边秦慎予沉稳的呼吸声,心头顶着的压迫稍稍消解。她坐起来,细细地端详着他,她想爱抚他,想亲吻他,可那份浓烈的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磨灭了。她恹恹躺下,正要闭上眼,他欺身而上,焦灼唇瓣覆盖在她的唇上,心里竟生出艰涩难言的痛苦,她错开脸去,“慎予…”她恳求道,“你小心伤口…”

    肌rou的线条因胸膛不规则的起伏变得明晰,色气弥漫,喘息声将她吞噬,“我想要你…”他不由分说地再次吻上戚素扬,钳制住她的下颌,积势已久的阳具,顶在她xue口,伏动着搅弄流溢的爱液。她微微抵抗,胃痉挛起来,一下下掣着食道,说不出的恶心。而他吻得坚决,丝毫没有反抗余地,她无从逃躲…

    “嗯…”妖冶的吟哼,紊乱的呼吸是他赐予她的惩罚,再怎样抵抗,她的身体都认他,她的主人。理智一点点被剥离开躯体,他的给予愈发深刻,浓烈,汹涌,滚滚热浪一样冲进她的身体,又缓缓地漫下去。

    她的敷衍让这场风暴草草地席卷过境,“啊…”随着他的抽离,山里狂奔时那种疼痛再一次牵引住她的小腹,久久弥散不尽。

    听到戚素扬叫得痛苦,秦慎予有些后悔他的执着,“怎么了?”他捧着她的脸,殷切询问。

    那疼痛慢慢隐去,戚素扬摇摇头,“可能是生理期快到了…”

    “没关系吗。”他紧张地拥她入怀。

    “没事…”她的回复冷静简短。

    秦慎予无法容忍她的疏离,“素扬,”他郑重唤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那天为什么要逃?”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心里,他很想知道答案。

    终究还是逃不开,戚素扬沉默了很久,久到秦慎予都以为她不会再答复,她曼叹一口气,实话实说,“不是想离开你…我是想买避孕药,我之前的药…被你…没收了。”

    这是他没想到的答案“就这么…怕怀上我的孩子吗?”每说一个字心口就像被针揿刺一下。

    “我怕…因为我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可能做不了一个好mama。真的有了孩子,我的状态只会更差…”她抬头直直地睇视他疑虑的眼神,“就算要孩子,也是我正常之后的选择,我现在…就像个精神病…”她苦笑着眼角溢出泪花,“秦慎予,我知道我这次逃跑给你和魏晋添了很大的麻烦,这是我的错,我认。可是,从一开始就…不该是我承受的。”

    “你心里一直都怪我吗?”

    “是!”她说得很果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人生虽然平淡,却好在安稳,爱情只是我人生很小的一部分,”半年前,那个看似唾手可得的未来构想,如今变得遥不可及,她匆促叫停脑子里的美好画面,“可是…可是你终归是帮我还了债。我一直在强迫自己,承认你的爱,可承认归承认,我实在接受不了,你的爱和我从小感受到的…背道而驰。现在说到相爱,我习惯用伤害去衡量,我竟然觉得心越痛,爱就越深,”戚素扬深吸口气,埋入他胸口,听着那里钝重沉缓的心跳,“而且除了你,我无法感受到生活的边界在哪…慎予,你不觉得…我不像一个人吗?”

    “你想要什么结果?还是要离开我吗?”他收紧手臂,每一寸肌肤紧紧贴着她。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不想,因为我怕,怕离开你之后到处都是危险。何况,为了救我,差点让你丢了命,从你用身体把我护到怀里,为我挡枪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了。但是,我没办法让自己完整地陪伴你…”她擦了一把眼泪,自嘲地笑道,“我在说什么,其实我自己都不懂,谢谢你没有因为我这些胡言乱语而生气。”

    “我给你空间,让你远离我一段时间,或者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段时间?”他这样说,反倒让戚素扬眼里浸满惶惑,“是多久?”她惴惴不安地凝望着他的神情,妄图解读出他的用意,会不会是她的坦白让秦慎予生出了放手的想法?也对,他的出身背景怎么能允许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在他身边。这一刻,巨大恐惧从心底最深处向外漫流,戚素扬无所适从地拥紧了他。

    “只要你能恢复,什么时候愿意见我,我就出现。这样可以吗?”秦慎予眼里尽是挚热的赤忱,他怕,怕他再这样爱下去,戚素扬会彻底离开,那晚自她手腕上流淌的血就是一记警钟。是他自私地将她受害者的身份掠夺过来,强行安在了自己头上,是他长久以来禁锢的爱消磨了她,消磨了最初那个活泼天真的戚素扬。

    她看着秦慎予,再一次淹溺在他黑得清澈的眼眸里。原来,他不要这样的她,这样的说辞,她听来,冠冕堂皇又无比刺耳。“不知道…”戚素扬轻轻松开他,转过身去,一刹那,泪水肆流,“都行。”她也终于明白,秦咏棠的那些不经之谈,或许没有错:她的结局就是在她残损不堪的时候,被作为弃子丢开。

    “那…”戚素扬竭力调整心态,故作轻松,“协议怎么办?时间要往后顺延吗?”

    这一问像是一记重锤凿进秦慎予心口,他在考虑两个人的出路和未来。而她,再一次划清界限,亮明身份,将他反复从她心里的阳光面驱逐进阴晦的角落。“协议…”他轻笑一声,无力叹道,“作废吧。过段时间,我带你回开平,你把它撕掉,好吗。”

    她想了好一会,坐定了主意似的,释然笑道,“不,先等我回家跟我mama商量卖房,把钱还给你。我问过了,我们家那套房子折价卖给中介,加上mama的积蓄,刚好够还。”说起这些,戚素扬眼前霎时彩彻区明,“你放心,我mama不会怪我的,她和我说了钱可以再赚,她不希望我因为欠债而受到伤害!”她回过身,不再因眼里脆弱的泪而回避他,“慎予,我和mama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看着戚素扬眼中漾起钻石般希冀的碎光,他后悔了,后悔自己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后悔自己轻信她说的不会离开。“别!”他不顾还在疼痛的伤口,用力地抱紧她,头埋入她胸口,沉抑而卑下地哀求,“素扬!别离开我!”孤弱又可怜,一下下收紧手臂,无声地呼救。

    “好。”温热柔软的掌心拂过他的发丝,戚素扬眼角一丝笑意惊鸿掠影,还好,他依然是爱她的。